最终,赵骏被送往一个新的家庭。在纪录片中,赵骏的故事结束了。曲江涛再也没见到这个不幸的孩子。有时候,他会给联系收养赵骏的机构打电话,问问他的情况。他希望能找个时间,再去看看这个孩子。
令曲江涛牵挂的另一个艾滋孤儿王欣欣,是个16岁的漂亮女孩。通过“阜爱协会”,一位美国老太太定期托人给她带来专门的儿童抗艾滋药物。据说,欣欣是已知由母婴方式获得HIV病毒的人群中,存活时间最长的。
曲江涛记得,最初见到欣欣时,她头发乱糟糟地粘成一团,脸色阴沉,脾气暴躁,还不停地咳嗽。跟她熟了以后,他发现,欣欣其实很爱美,特别喜欢偷偷照镜子,梳头发。
“她脾气大,是因为心里的苦没处诉说。”他叹口气说。欣欣的大姐早就出嫁了,婆家听说她的小妹有病,不让回娘家。相依为命的二姐因为害怕,一个人跑了。
曲江涛摇头叹息:“这就是很多艾滋孤儿需要面对的现实,别说外人,就连亲人都歧视他们。”
曲江涛有一个明显的感觉,最初去拍摄时,左邻右舍对艾滋孤儿们似乎都唯恐避之不及,更没有孩子愿意跟他们玩。可渐渐地,人们的态度好像缓和了不少。
“我们去了,总会抱抱他们,在他们家里吃饭。村民慢慢开始觉得,跟他们接触也是安全的。”曲江涛分析说。
据统计,中国约有7.5万个孩子因父母患艾滋病而成为孤儿。“他们遭受着人们的歧视,亲情的冷漠,疾病的折磨。”曲江涛说,“可他们却生活在最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。”
长达一年半的拍摄中,十几个艾滋孤儿的故事被收入曲江涛的镜头中,可最后剪辑出的影片只有短短39分钟,多数孩子的故事都被剪掉了,曲江涛觉得颇为遗憾。
他忘不了,一个奶奶一边讲述要把一对双胞胎孙子送人,一边嚎啕大哭的情景。他也忘不了,刚刚失去父母的黄家三姐弟,在给父母上坟时撕心裂肺的哭喊。
因为害怕束缚,曲江涛2001年从新疆电视台辞职来京后,一直拒绝任何固定工作。他把自己定位为一个“自由人”,有感兴趣的题材便忙活上几个月,没有也便乐得自在。他曾用一星期时间,花费600元,以自己在北京生活的经历为题材,自编自导自演了一部电影短片,居然获得第16届东京录影节优秀作品奖。他也曾拍过有关同性恋的纪录片,甚至有过被男同性恋者追求的尴尬经历。
而现在,曲江涛最大的愿望是,能把这几个孩子的故事一直跟踪下去。“这是很少的值得我长期坚持的事情之一。我突然发觉,如果能一直做这件事,一直和这几个孩子在一起,绝对不是什么束缚,而是一件非常有意义、非常幸福的事。”他动情地说。
今年6月,在华盛顿电影节上,《颍州的孩子》获得国际卫生纪录片最佳奖。尽管还没有在国内公映,已有一些看过影片的外国人,表示要帮助赵骏和欣欣,并给他们寄去捐款。
然而令曲江涛担心的是,纪录片中拍摄的孩子只是极少数,那7万多个在相同的阴霾里挣扎的艾滋孤儿们,又是一种怎样的悲哀?他们能否得到世人的关爱和帮助?
“我能做的,只有用镜头记录他们的故事,感受他们的伤痛。”曲江涛摇摇头,“但是,一个人、几个人、一部纪录片的力量毕竟太小了。”
第一例艾滋病是怎么来的?
1981年,世界发现了第一例艾滋病,患者来自扎伊尔首都金沙萨。金沙萨距离患有SIV病毒的黑猩猩所在地有1000公里,患者如何“千里迢迢”地感染上 病毒一直是个谜。大多数科学家认为,很可能是喀麦隆农村有人被感染病毒的黑猩猩咬了一口,或是在宰杀黑猩猩时,不慎感染病毒。于是SIV病毒在人体内变异,演化成HIV病毒传染给他人。
1981年6月5日,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通报全球首宗艾滋病毒感染案例,自此人类便展开了与这头号传染病的漫长抗争。